塵爆發生的當下,礁石海岸一樣戰得激烈。
吳辰翼長劍出鞘,銀亮的劍身在陽光下熠熠生輝,卻又自帶一股沉穩的氣息,顯示這口劍確實出自名家之手。
他仗劍進攻,每一劍都行雲流水,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,劍路看似單純,卻又捉摸不定,即便是如旋木一般經驗豐富的高手,也不得不認真應付。
但旋木應對的方式相對簡單,他在身旁築起一道薄薄的風牆,吳辰翼攻出的劍只要進到風牆內,旋木便以最小的動作將劍鋒彈開,若沒有進入風牆的範圍,旋木也沒有動作。
單看兩人的動作,不知情的人肯定認為不停進攻的吳辰翼占盡上風,但對戰的兩人自己清楚,旋木以逸待勞,幾乎沒有任何損耗,才是真正立於上風的人。
儘管如此,吳辰翼依然想盡各種方法,從各種可能的、不可能的角度向旋木進行猛攻,且臉上沒有絲毫慌亂的表情,顯然這樣的變化在他的計畫之中。旋木不禁暗自留心,吳辰翼究竟想做些什麼?
一輪猛攻接著一輪猛攻,吳辰翼可謂用招無盡,每一劍攻出都足以令人讚嘆,看似某招某式,卻又超越某招某式,看似沒有法度,卻又嚴守分寸。
終於,如驟雨般的攻勢告一段落,吳辰翼收劍退開,旋木卻沒有解除風牆。
兩人互相凝視,等著下一波攻勢到來。
「你知道嗎?」緊逼的氣氛中,旋木率先打破沉默:「如果我們在不使用能力的狀況下交戰,我恐怕無法戰勝你。」
「怎麼說?」吳辰翼應了一句,但雙眼依舊緊盯著眼前的敵人。
「你的劍法。」旋木微笑著說:「在我交手過的劍士當中,能在劍法上超越你的恐怕不到三個人。單以劍法論,你的劍法可說是登峰造極了。」
「你的稱讚我就收下了,但你現在依然能站著說話,可見單憑劍法沒辦法打倒你。」
「沒錯,畢竟加上能力這個因素,我的實力還是在你之上。」
「能力……」吳辰翼揚劍指著旋木,「既然你自認實力在我之上,為什麼不早點離開?」
「既然你已經知道實力不如我,為什麼還要繼續纏著我浪費時間呢?」
旋木沒有回答,而是提出了反問。吳辰翼靜靜望著眼前的對手,不再說話。
「看來我們的目的相同。」旋木笑了笑,「我倒是很好奇,如果我現在堅持要走,你又有什麼辦法可以留下我?」
「但你不會走,不是嗎?」
「當然,沒等到我要等的人之前,我不會離開。」
「是嗎?」吳辰翼將長劍一立,劍尖向天,置於胸前。
「不過我本來就沒有打算讓你離開,所以不論你怎麼問,答案都一樣。」
此時,以旋木為圓心,半徑兩公尺的範圍內發出了淡淡的光芒。仔細一看,並不是整片地面都發出光芒,而是各式各樣的發光文字與符號充斥其中!
「原來如此……」旋木恍然大悟:「你剛才之所以和我纏鬥,除了拖住我的腳步,就是為了完成這個陣式!」
「我倒是很訝異你沒有對我下重手,讓我能完成這個陣式。」
「不多做犧牲是我的原則,不論敵我都一樣。」
「那我可要感謝你,因為我可是下定決心要用盡各種手段將你打倒。」
「這就是你的『各種手段』嗎?」
「是手段之一。」
吳辰翼一轉劍,周身泛起與陣式相同的光芒,旋木的表情依舊平靜,並不因吳辰翼的舉動而有所動搖。
「希望你和你背上的人別被燒成灰燼。」吳辰翼淺笑著喊道:「火塵漫天!」
地面陣式的光芒突然暴漲,強光遮掩了吳辰翼的身影,將旋木與慕幻月一口吞噬。
光芒尚未褪去,熾熱的高溫已自四面八方襲來。
旋木仔細一看,自己身處的環境看似沒有改變,但溫度卻高出不只一倍。
他感覺體內的水分正在大量流失,但即使出汗,也在短時間內被高溫蒸發。不只如此,在這極高溫的環境下,氣溫卻仍然在慢慢升高,彷彿是在一座巨大的烤箱之中。
難聞的氣味逐漸飄散,旋木知道這是自己和慕幻月身上穿著的衣物,受不了高熱所散發出來的化學氣味。這個變化讓呼吸變得更加艱困,但即使沒有化學氣味,劇烈的高溫也足以讓吸進去的空氣灼傷氣管。
「原來如此……」旋木暗自讚嘆:「小小年紀就能做出這樣的陣式,這孩子真的不簡單。但是……」
旋木緩緩抬起右手,在他周身開始吹起陣陣的微風,隨後風勢越來越強,不一會兒已成為超越風速計測量範圍的強大旋風!
旋木右拳一握,以他為中心的旋風頓時向四周狂飆而去,四周竟不時傳來衝擊屏障的聲響。
「由陣式製造的空間往往有其極限,只要找出邊界,強行突破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。」
旋木喃喃說著,同時眼角一挑,右手向右前方一擺,強烈的旋風全數集結衝擊該處。
隨後,輾壓玻璃的聲音響起,熾熱的天空中竟出現裂痕!
旋木微微一笑,右手一彈指,玻璃受外力衝擊而碎裂的巨響充斥這灼熱的空間。不,在旋木彈指的那一瞬間,氣溫已瞬間下降,回歸正常的範圍。
還是同樣的礁石海岸,旋木與吳辰翼仍站在相同的位置,沒有移動分毫。
陣式被破解,吳辰翼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,彷彿早就知道這個陣式一定會被破解。
但吳辰翼的身邊已多了兩個人,兩個他從未見過的人。
雛菊則不見蹤影。
*
宮野真與凰覺曦到達後不過兩秒的時間,劇烈的旋風便衝破陣式。
吳辰翼早就知道,自己的陣式無法將旋木這類高手封鎖太久時間,但旋木衝破封鎖的時間比他想像的要早太多了。
見到一臉輕鬆的旋木,吳辰翼甚至不懷疑旋木是否用盡全力才衝破他費盡心力佈下的「火塵漫天」,因為答案絕對是否定的。
「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就破解『火塵漫天』,實力果然驚人。」吳辰翼淺淺一笑,這是他的肺腑之言。
「下次要燒死我,記得一開始就該用火葬場火爐的溫度,別那麼小家子氣。」旋木也淡淡地回應。
「我明白了,下次我會記取教訓。」
「希望你還能有下次。」
剛趕到的宮野真與凰覺曦大感訝異,眼前兩人的對話聽起來不像敵人,卻像是多年的好友。但兩人間針鋒相對的氣氛,在在說明兩人絕不可能是能一同飲茶聊天的朋友。
旋木的雙眼環顧四周,平靜地說:「看來你們那裡的戰鬥已經結束了。現在告訴我,雛菊呢?」
語氣雖然平靜,但吳辰翼三人在問句出口的瞬間,頓時感到一股難以言喻的壓力,刺激著他們的神經。
「他輸了。」回答問題的是宮野真:「你該不會天真的以為,憑他那種角色可以擋下我們吧?」
「輸了,然後呢?」
依舊平靜的語氣,依舊懾人的壓力,一向嘻皮笑臉的宮野真,臉上笑容竟不自覺僵了。
「依、依照規定,我們已經將他上銬逮捕,現在應該在移送的途中。」語氣雖微微發顫,凰覺曦仍舊接著將問題回答完整。
「聽起來,雛菊沒有死?」
「你在說廢話嗎?我們又不是什麼殺人團體。」宮野真回話時,雖仍不羈的笑著,但相較於平日已收斂許多。
「很好,你們為自己留下了一條命。」
說話間,旋木緩緩解開身上的背帶,將即使經歷高溫洗禮,依舊沉睡不醒的慕幻月隨手放在一旁。
慢條斯理地整理儀容後,旋木淡淡地說:「別擔心,我下手會有分寸,不會殺了你們,畢竟你們的命還有用。」
話剛說完,旋木左手隨意一個動作,一陣強大的風壓隨即逼向吳辰翼三人。
「那還……真是感謝你啊!」吳辰翼一面抵抗風壓,一面笑著說:「不過,你還是先注意一下你自己比較好喔!」
說話間,吳辰翼左手連換三個手勢,旋木腳邊光芒再起,一道水柱由下而上吞沒旋木,三人承受的壓力頓時解除。
然而下一秒,旋風彈開水柱,旋木像個沒事人一般,伴隨著旋風走出水柱,身上幾乎沒有一處被淋濕。
「你們的程度就只有這樣嗎?」旋木冷冷地問。
「當然不只這樣!」
一聲怒吼,凰覺曦不知何時已來到旋木右側,一拳灌向旋木頭部。
另一邊,宮野真黑霧化刀,一刀劈下,彷彿要將旋木劈成兩半。
面對來自兩方的驚人攻勢,旋木雙手微抬,卻發現自己的雙手竟動彈不得!
仔細一看,原來兩手腕都被一道發光的陣式給困住。不遠處的吳辰翼帶著微笑,提劍殺來。
雙手被制,強敵包夾,旋木身陷危境,嘴角卻微微上揚。
「以為制住我的手,就能擋住我的能力嗎?」
旋木丟下這句話,下一瞬間,三道旋風從旋木腳下竄出,不只瓦解吳辰翼三人攻勢,更將三人給至少吹離十公尺以上!
旋木雙臂一使力,不借助任何能力與工具,便掙脫了制住手腕的陣式。
「這樣你們懂了嗎?」旋木鬆了鬆手腕,「即使不用手,我還是可以使用能力,所以別白費力氣了。」
宮野真右手一動,黑霧化為鞭狀向旋木掃去,同一時間,吳辰翼與凰覺曦再次搶攻旋木。吳辰翼手中長劍化作長虹,直逼旋木咽喉;凰覺曦壓低身型,左拳探出,看似牽制的假動作,動向卻讓人捉摸不定。
旋木左手一揮,旋風盪開黑霧鞭,右腳一退,避開吳辰翼致命一劍,此時吳辰翼的身形正好卡在旋木與凰覺曦之間,凰覺曦根本無法出手。
旋木一掌拍出,強大的風壓將吳辰翼與凰覺曦同時彈飛。同時宮野真的黑霧刀再次襲身,直逼旋木腰際。旋木左腳一轉,右拳一出,宮野真宛如中彈般應聲拋跌。
「果然只有這種程度嗎?」旋木冷笑著說:「想要三個人聯手攻擊,進退之間卻沒有任何陣型概念,三人之間也沒有默契,憑這種程度的聯手就想打倒我,你們是不是看不起我?」
「少囉嗦!」宮野真再次露出笑容,「戰鬥當中說這麼多話,你是想認輸了嗎?」
語音未落,宮野真右手黑霧化爪,欺進旋木身邊。旋木雙手一擺,劇烈的旋風頓時纏繞上宮野真。但宮野真左手一握,白霧暴漲,衝開旋風,黑霧爪隨之向旋木頭頂一抓!
旋木雖是吃驚,但早就備好後手,白霧暴漲瞬間,旋木凌空一指,高壓但細小的空氣穿過白霧的間隙,正中宮野真胸口,宮野真瞬間被彈開!此時黑霧爪已到旋木髮梢,再慢一秒,勝負就將改寫。
吳辰翼與凰覺曦見狀,同時出手攻向旋木背部。旋木頭也不回,右拳向虛空一擊,進攻兩人同時感到腹部宛如被高速鐵球擊中,攤倒在地。
旋木緩步走向宮野真,帶著惋惜的眼神說:「想不到……除了『光之彼方』之外,居然能在這裡遇到另一件神器。可惜你根本沒辦法發揮『陰陽結』真正的力量,否則單憑你一個人就能打倒我了。」
「你在說什麼鬼話……」眼見敵人逼近,宮野真撐起身體備戰,「就算是現在,我一樣可以靠自己一個人打倒你。」
「是嗎?」旋木在宮野真身前停下腳步,「我就在這裡,你能贏過我嗎?」
宮野真一聲怒吼,原先潰散的黑霧再次成形,黑霧錐直刺旋木胸口!
「可惜,你果然贏不了我。」
旋木略顯哀傷地一彈指,一道旋風拔地而起,毫無預警地將宮野真捲上半空!旋木再一彈指,旋風戛然而止,半空中的宮野真重重摔落地面。
「你之所以能贏雛菊,是因為陰陽結剛好能克制他的能力,你該不會以為自己真的很強吧?」
看著搖搖晃晃站起來的宮野真,旋木面無表情地說著。
「我可從來沒有認為我很強。」儘管渾身是傷,宮野真的嘴角依舊掛著笑意,「今天他會輸,是因為他太弱,即使能力被克制,但能夠贏過我的傢伙可是大有人在!」
「是嗎?」旋木緩提右手,「那麼,你做好承認自己太弱的心理準備了嗎?」
話剛說完,破風聲自旋木身後傳來,旋木回身一擋,來人身形卻是一閃而過,旋木訝異間,右腰已被重重一擊!旋木退開數步,這才發現發動攻勢的人是凰覺曦,在他身影一閃的瞬間,搶進旋木目光的死角,準確地攻擊成功。
儘管是開戰以來首次攻擊成功,凰覺曦臉上沒有喜悅之色,腳步移動,繼續向旋木逼近。旋木雙手一揚,兩道旋風同時吹出,直逼凰覺曦左右。
就在凰覺曦即將中招的瞬間,兩道陣式憑空出現,擋下劇烈強風!得到陣式相助,凰覺曦加快速度,同時腳步飄移,旋木一時間竟看不清他的身影。
破風聲起,直逼旋木左臉,旋木拉開架式準備接招,但凰覺曦再次虛晃一招,一拳灌向胸口!
但旋木嘴角卻微微上揚,勁風一吹,劇烈的風壓將凰覺曦猛然彈開!
「可惜……」旋木拍了拍胸口,「你以為吃了你一次虧之後,我會毫無防備地再吃一次虧嗎?」
凰覺曦默然不語,雖然受到重擊,但他卻像沒事人一樣重新站起,緊盯著眼前的敵人。
「你的戰鬥方式和臨場反應,應該是從街頭練起來的吧?」旋木再問,同時笑著說:「可惜,我不是街頭那群小混混,我或許會中招,但不會一直中招。」
「這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。」凰覺曦冷冷地說:「我不能讓你帶走那個女孩,這是我站在這裡的唯一理由。」
「看來是吃的苦頭還不夠。」旋木拉開架式,在距離凰覺曦約莫五公尺的距離下,以極為標準的姿勢揮出了一記正拳。
正當眾人還搞不清楚這一拳的用意時,凰覺曦胸口一緊,威力強勁的一拳結結實實的印上他的胸口!
旋木左手向上一揮,旋風再度拔地而起,將凰覺曦捲向高空。再一彈指,旋風消失,凰覺曦自高處狠狠落下!
狀況危急,吳辰翼一咬牙,沿著凰覺曦洛下的軌跡,連造十餘個緩衝陣式,要減緩凰覺曦落地的衝擊力。但旋木冷冷一笑,雙手一推一送,便將凰覺曦推離原先的軌道。
毫釐之差,凰覺曦依然重重摔落地面。
「可惜啊……」旋木轉向吳辰翼,冷笑著說:「指揮官明明是不錯的人才,但手下卻盡是些不堪一擊的傢伙,我真為你感到可憐。」
但在此時,一道聲音響徹了礁石海岸。
「你說誰……不堪一擊?」
旋木不可置信地回頭一望,只見凰覺曦雖然渾身是傷,依然昂首挺立,腳步也依舊穩健,完全不像是從高空墜落的模樣!
「這種身體強度……怎麼可能?」
旋木驚慌失措之際,三人同時發動攻擊。
吳辰翼催動陣式,光芒一閃,鎖住旋木身上所有動作,隨後長劍揮出,銀芒閃動,是眾人平生僅見的燦爛劍招。
宮野真白霧先行,護住自身,阻擋旋木攻勢,黑霧化為長刀,要一擊致勝。
凰覺曦起步衝鋒,腳步變幻莫測,但眼裡的氣勢足以看出這是最後一擊!
他們相信,在這樣的狀況下,旋木絕對沒有逃離的可能,他唯一能做的,只有硬接下三人的絕招。
但面對三人合力使出的絕招,即便是比旋木再強五倍的人來硬接,也無法保證能夠全身而退。
事實上,旋木確實沒有逃離的手段。
他確實知道,自己無法在硬接這三人的絕招後繼續作戰。
吳辰翼等三人已經勝券在握,但這不是旋木所要的結果。
他無法逃走,既然無法逃走,那就只剩下一條路──
反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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